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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烧了两天三夜。整个人云里雾里,时而如坠冰窟,时而似临炎炉。各种人事都跑到我的梦里来,姨父、母亲,爷爷、奶奶,邴婕、王伟超,甚至还有父亲——我以为自己忘了这个人。

但我梦见的更多的是母亲,但梦中的那个母亲时而亲切,时而陌生,一会笑一会哭……

我还清晰地看到她向我走来,然後开始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开衣服,等那丰满的雪白身躯光溜溜了,不知什麽时候出现了一个大酱缸,她扶着那个大酱缸腰肢下沉,肥硕的大屁股想着我高高撅起……

从小到大我都没害过这麽大的病。

没几天就是期末考试,11门课,足足煎熬了3天。这期间世界盃结束了,冠军不是巴西,更不是义大利,而是东道主法国。谁也没料到小丑齐达内的秃头能大败外星人罗纳尔多。

养猪场一别,许久未见姨父,直至七月中旬发布成绩的那天下午。由於成绩不太理想,或者说很糟——有史以来第一次跌出班级前十名,我一路闷头骑车。

在大街口一闪而过时貌似看到了姨父,他还冲我招了招手。洗完澡出来,空气里飘着股烟味,姨父已经在凉亭里坐着了。我本来应该躲着他的,不知道为什麽,每次他喊我,我总会出来。

这大热天的,他穿着衬衫西裤,像赶着给谁送葬,一面抽烟,一面流汗。

「手好点了吧?」他笑着问。当时伤口刚拆线,什麽都没法干,洗个澡都得小心翼翼。我单手擦着头,撇撇嘴,没理他。

姨父就凑过来,小声说:「小林啊,上次姨父和你说的事,考虑考虑?」我说什麽事,他指了指左边,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赫然看到的是上次的那家面馆。

我没答话,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。他突然又拉住我说:「看不上?姨父再给你挑几个,村西头的修车铺李槐树的女儿怎麽样?」

我吃了一惊,停下了脚步。姨父说的那个女孩我认识,叫李若兰。村子就那麽点儿地方,很多小孩差个五六岁也常玩在一块,基本上没有不认识的。我们平时喊她若兰姐,留着一头齐肩发,长得很秀丽,是个性格文静的女孩。而且和我再同一个学校,在读高三。

「你……你说什麽?」

我有点不敢置信,姨父却露出得意的笑容,说道:「看来我的小外甥动心了。」我没应他的话,继续问道「你弄过她了?」

姨父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:「她有点把柄在姨父手上,嘿,不过也就最近的事,姨父也没弄几次,你要是不在意,我就给你安排一下。」说着,又满脸猥琐地舔了下嘴唇:「心动吧,我记得是你学校的,弄上一个学姐可不容易。」

学姐那会对我来说还是个很新潮的词语,我们喊的更多的是,高年级女生。

「你少糊弄我。」

毫无疑问我是心动的,但是我不信他的话,虽然直觉认为他说是真的。

我不再理会他,再次转身就走。

回到屋子里,我刚在床上坐下,姨父就推门跟了进来。

我皱皱眉:「还有事儿?」

姨父笑了笑,给我递来一根烟,又说:「哦,伤患。」

我真想一拳打死他。他四下看了看,叹了口气:「人啊,都是忘恩负义。」

我说:「你什麽意思?」

他坐到我身边,挪了挪屁股:「你这床挺软的啊。」

我说:「没事儿快滚。」

他啧啧两声,笑着说:「你啊,跟你妈一副脾气。」完了又拍拍我肩膀:「外甥啊,姨父真想给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。」

「我没空听你的龌龊事。」我冷哼一声,闪开肩膀。他又凑近:「那天你看见了吧小林?」我刷地红了脸,左掌心又跳起来,不由攥紧了右手。他继续道:「不要怪你妈,你妈是个好人,好老婆,好儿媳,好母亲。」说着,他站起来,面对我:「也不要怪姨父,姨父是正常人,像你妈这样的,呃,谁不喜欢?」我向後躺倒,没有说话。

「你也喜欢对不对?」姨父压低声音,他用一种怪异的声调说话,让人联想到蛊惑人心的女巫:「说实话,小林,有没有梦到过你妈?」

我腾地坐起来,他飞快地往後一闪。这货还挺麻利。他得意地笑了笑:「青春期嘛,谁没有过?别看姨父大老粗,我的眼毒的很。」我重又躺到床上。姨父继续说:「你妈这样的,标准的大众梦中情人。更别说小屁孩,哪受得了?」

我盯着天花板,想到床底下应该有根拖把棍。他却在我身旁坐下。

「其实人都是虚伪得很,你觉得姨父龌龊,但姨父在你面前可没啥遮掩,这世道你别看大家都一副人模人样的,背地里你不晓得他们都干了些啥子事。」

他走出去,半路又转过身对我说:「那若兰妹子你要真想就告诉姨父,或者你有啥看中眼的,这片地儿你姨父能耐还是有的。不过,你要是想十拿九稳听听话话的,那得是二手货。就这样,姨父走啦,真的,你考虑考虑。」

我心里怀疑,不过是这种事情听起来太荒唐了,但在面馆见识过他对老板娘的所作所为以及那老板娘的反应後,我相信这是真的。早些年就有过流言,说姨父强奸了谁家的闺女,但仇富之心人皆有之,姨父又屁事没得,大家也就真的当是流言了。如今想来,应该不假。

开庭那天我也去了,在市中级人民法院。难得来一趟市里面,颠簸了1个多小时的路。观众席上人还不少。父亲顶着青发茬,挂着个山羊胡,貌似瘦了点,整个人惨白惨白的。他看见我们就红了眼圈。

此情此景,人心肉做,就算我和他关系再冷淡,到底也是自己的爹,我竟也眼眶一热,忍了半晌,眼泪还是掉了下来,却是觉得他真的有些可怜。奶奶一见着父亲就开始鬼哭狼嚎,被法官训诫了几次,差点逐出法庭爷只顾低头抹泪。母亲却板着脸,没说一句话。

幸亏没带妹妹过来,不然她不知道要哭成什麽样子。不过出门时她就躲在房间里,料想没来也哭不成样了。

同案犯史某、程某、郑某也一并受审。史某、程某被指控集资诈骗罪,郑某和父亲一样,被指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。据说,主犯史某是个老油条,早在80年代就因诈骗罪蹲了十来年,出来没多久就开始干老本行。这次在全国3省市均有涉案,总金额达五百多万元。当然,对於坐在观众席上的我而言,这些毫无意义。

案子并没有当庭宣判。回到家,母亲对爷爷奶奶说可能还会有罚金爷问能有多少。母亲说不知道,得有个几万吧。一家人又陷入沉默。

对我的考试成绩母亲显然不满,她甚至懒得问我考了多少分,只是说马上初三了,田径队什麽的就别想了。说这话时她正给我上药,依旧葱白的小手掌心遍布红肉芽,灯光下的桃花眼眸明亮温润。我吸了吸鼻子,没有吭声。

记得开庭後的第三天,我和母亲到外婆家省亲。她戴了顶宽沿遮阳帽,上身穿什麽没了印象,下身穿了条白色七分阔口马裤,臀部紧绷绷的。她在前,我在後。一路上高大的白杨哗哗低语,母亲的圆臀像个大水蜜桃,在自行车座上一扭一扭。之前窥见的那些情景又不断地浮现在脑中,我感到鸡鸡硬得发疼,赶忙撇开脸,不敢再看。

当时为了照顾外婆,二老住在小舅家。小舅时年三十二三,刚被客运公司炒了鱿鱼,遂在外公曾经下放的城东小礼庄搞了片鱼塘。为了方便起居,又在村里租了个独院,和鱼塘隔了条马路,也就百十米远。小舅妈柳悦铃也在二中教书——这桩婚事还是母亲牵的线——二中就在城东,比起城西工人街的房子,这儿反而更近些。

我和母亲赶到时,门口停了个松花江,院门大开,家里却没人。我一通外公外婆小舅乱喊,就是没人应。正纳闷着,被人捂住了眼,两团软肉顶在背上,扑鼻一股茉莉清香,甜甜的嗓音:「猜猜看。」我刷的红了脸,掰开那双温暖小手,叫了声舅妈。

小舅妈搂住我的肩膀,面向母亲说:「哟,这小子还脸红了,长成大姑娘了!」

母亲放下礼物,笑了笑,问这人都上哪了。

「上鱼塘溜圈了。」小舅妈把我搂得紧紧的,「一帮人跟什麽都没见过似的。」见我要挣脱开,她又拍拍我肩膀:「大姐,你不知道,这林林在学校见到我就跟看到空气一样,哼——!」

小舅妈鬼精灵的性格,脸蛋上整天都挂着笑容,人长得娇小玲珑,我那会已经有一米七的身高了,才1米63的小舅妈和我站在一起,要不是那张妩媚成熟的脸蛋和鼓胀饱满的胸脯,别人准把她当成我妹。

「舒雅呢?」

「和同学约了去野炊了。」母亲笑着说:「咱二妹也来了?」

小舅妈点头,忽地放低声音:「那打扮的叫一个……呵呵。」小舅妈又问起父亲的事,母亲说判决还没下来,看样子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。小舅妈叹了口气,小手捏着我的耳朵拽了又拽。

说话间,大批人马杀到。外婆坐在轮椅上,由张凤棠推着。身边是外公和姨父陆永平。门外传来小孩的叫嚷,还伴着小舅的呼啸。

「林林来了!」还是姨父反应最快。我嗯了一声,挨个称呼一通,却没由来的一阵尴尬。外公搂着我,外婆只会呜呜呜了。母亲叫了声爹妈,外公就叹口气,摆了摆手。

小舅妈说:「菜都差不多了,就剩几个热的,洗洗手,马上开饭。」完了又冲门外喊:「张凤举,你滚回去上幼稚园吧,什麽时候了,没一点眼色!」

小舅嘻嘻哈哈地跑进来,头上紮了个小辫儿,啪地踢了我一脚:「这是个大姑娘,啊,一会儿上妇女们那桌去。」众人哄堂大笑,我不由脸更红了。

午饭在院子里吃。身旁有两株高大的无花果树,芳香阵阵。妇女小孩一桌,我和外公小舅陆永平一桌。小舅烧完菜出来就抱着女儿,忙的不可开交。小表妹六七岁,紮着个冲天辫儿,老往我身边拱。不知谁说林林可真受欢迎呢,小舅妈就笑了:「你以为呢,林林在学校那可是偶像,多少花季少女的白马王子呢。」

张凤棠说:「是吧,也难怪,和平老弟那也是皮子好,当年不知多少人追呢。」

她这话是往火堆上泼水,气氛骤冷。我偷偷瞟了瞟,母亲垂眼喝着饮料,神色如常。外公又叹了口气。姨父皱了皱眉,没有说话。小舅在桌下踢了我一脚,说:「林林一会儿看鱼去,还有几只老鳖,前两天走在路上捡的。」小舅妈切了一声,笑駡:「德性!」

姨妈张凤棠那天穿什麽想不起来,印象中很清凉,紫花短裙,露着大长腿,鞋跟很高。她身边就坐着小表弟,10岁出头,脸都还没长开。小舅妈问:「敏敏啥时候能回来?」她向着姨父,而不是身边的张凤棠。

敏敏叫陆思敏,姨父的大女儿。说起她,是我们家族的传奇。姨妈十六岁就生下了她,自小聪慧异常,5岁多就虚报了岁数上学,一直品学兼优,还连着跳了两级。姨父一直把她当掌中宝,以前是逢人必说,这孩子不是清华就是北大。结果事与愿违,表姐高中毕业後却是报考了警校,今年应该是第二年了。

和小宏峰不一样,她长得和姨父一点儿不像,反倒神似她母亲张凤棠,而且青出於蓝,美艳之余,但又多了几分灵气,姨父每每说起也不在意反而颇为得意地说,随了母亲好,随他可是嫁不出去了。

小舅妈笑着说:「等她毕业了可有出息了。」张凤棠哼了一声:「还不是你姐夫拿钱跑的,现在啥不用钱啊。」饭桌上又沉默了。半晌小舅才接话:「那也得有钱啊,是不是啊,姐夫?」陆永平大嘴一咧,端起酒杯,说:「啥话这说的都,来,爷几个走一个。」张凤棠不满地嘟哝了一句:「开车呢,你少喝点。」陆永平一饮而尽,又满上,说:「林林也来。」

饭後来了几个串门的,凑了两桌打麻将。母亲和小舅妈收拾碗筷。泔水桶满了,母亲问往哪倒。小舅说鱼塘有口缸,专存泔水喂鱼。母亲就提桶去了鱼塘。

我给几个小孩摘完无花果,发现姨父不见了,当下心里一紧。匆匆奔出门,刚过马路,远远看见姨父阴沉着脸走来。见了我他才换上一副贱兮兮笑容说:「林林,考虑得咋样啦?」说着他衔上一根烟,又给我递来一根。我知道他说得是什麽。

那天他走後,我是被他说得心痒难耐,在录影厅看小黄片,哪个不想真的找个女人尝尝那到底是啥滋味?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切实际想法,在床上意淫一下就算了,所以都不是很在意。但现在真有这机会,不心动是假的。别说若兰姐了,就那面馆的老板娘我也欢喜得不得了。

但我还是摇摇头。他说:「真不要?切,我还不知道你们。」

这时母亲正好回来,步履轻盈,迤逦而行,手里的泔水桶反而更衬托出她的美。

走到我跟前,她轻声说:「林林,没事儿咱就回家吧。」

父亲宣判那天我没去,让我在家陪着妹妹。

妹妹开始还装着没事在看书,但一页纸密密麻麻一堆字没几秒就被她翻过去了,翻了几页後那眼泪豆大地往下滴,终於忍住往坐旁边的我的大腿上一扑,放声哭了起来。

我被她那突然的哭声弄得有些手足无措,最後我像电视里般把手放在她背上安慰地抚摸了几下。然而没等我说几句安慰的话,我的注意力却被手中隔着衣服摸到的那胸罩带的凸感吸引住了。

但刚这麽一想,我的手就触电般地跳了起来。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禽兽,居然在这节骨眼对自己的妹妹又这样的想法。

上午11点左右奶奶让陈老师搀着进了门,一屁股坐到沙发上,闷声不响爷和母亲紧随其後爷刚坐下就站起来,说到隔壁院取烟袋。母亲忙招呼陈老师喝水。但陈老师连忙推辞说不打扰了,劝母亲别多想。但怎麽可能会不多想,整整五年。临走她又把我拉到门外,嘱咐说:「林林小男子汉了,可要多照顾家里点。」陈老师刚走,客厅就传出一声直穿云霄的哭号。

半天不见爷爷来,我跑到隔壁院一看,他老人家地上躺着呢。

父亲被判处罚金3万元爷脑淤血住院前後花了1万多,出院後半身不遂,走路拄着个拐棍,上个厕所都要人照顾。奶奶呢,只会哭。那段时间母亲要麽守在电话旁,要麽四处奔波爷住院最後由学校垫付了1万块。亲朋好友们过来坐坐,说几句安慰话,也就拍屁股走人了。有天下午外公带着外婆来串门,塞给母亲1万,说是小舅给了5千,剩下的5千就当没看见。临走他又嘱咐:「已经给你妹夫打过招呼了,咱就这一个有钱的亲戚,这会儿不用啥时候用。」

这麽多天来神色如常的母亲突然垂下了头。我坐在一旁,看着透过绿色塑胶门帘灌入的黯淡阳光,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和你想像的不一样。

爷爷住院时姨父就来过,和张凤棠一起,屁股没暖热就走了。那晚来送信封是一个人,完了母亲说:「谢谢。」姨父说见外,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,又扭头拍拍我肩膀:「没过不去的坎儿,林林。」姨父前脚刚走,奶奶就进了门,问:「送钱来了?」

母亲点点头。奶奶就坐下,幽幽道:「当初凤棠要嫁他,你说他风闻不好,死活不同意,结果到头来好好的两姐妹闹了矛盾,现在出事了,也幸亏有这门一个有钱有势的亲戚,这命运呐,就是爱捉弄呢。」

母亲知道奶奶其实也不喜欢姨父,说这话也无非一时感慨,但她的脸色还是阴沉得像压到地上下来的乌云。

我心里也是难受得紧,我现在开始明白那些钱是什麽了,那天在猪场听了那些话後,我觉得站在姨父的角度来说,这就是嫖资了。我很清楚以母亲那种恩怨分明和从不愿意拖欠别人的心态,她得承受多大了痛苦。

我拳头拽紧,我讨厌这种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无力感!

无论怎麽说,这次的坎也算是趟过去了。

暑假竟如此漫长。曾经魅力无穷的钓鱼摸蟹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。每天中午我都要偷偷到村头水塘里游泳,几十号人下饺子一样扑腾来扑腾去,呼声震天。游累了我们就躺在桥头晒太阳,抽烟,讲黄色笑话。暖洋洋的风拂动一茬茬刚刚冒头或正在迅猛生长的阴毛,惊得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步履匆匆。有次房後老赵家的媳妇正好经过,我赶忙跃入水中。她趴到桥头朝下面喊:「林林你就浪吧,回家告儿你妈去!」水里的一锅呆逼傻屌们轰然大笑,叫嚣着:「有种你下来告!」我却已蹲在桥洞里,半天不敢出来。

学校组织老师们旅游,母亲也推辞了,虽然不过区区几千块钱。

姨父期间来过家里几次,每次都送了些东西过来,一双小眼骨溜溜地转。

每次我都「不解风情」地赖着不走,有时甚至会主动和他聊天,并不失时机地冷嘲热讽一番。母亲只是平淡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——备课或者看书,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和她无关。姨父也很奇怪地从未在意过我的不识相。

大致是因为母亲「有事外出」的次数频繁了起来。

八月中旬的一天,王伟超来找我,不是站在胡同口,而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。

王伟超在我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,问我最近在忙什麽。我说写作业啊。他一通屄屌屄屌的,给我递来一根烟,我指了指隔壁,他说你个软蛋。後来他饶有兴趣地摆弄起我床头的答录机。换了十来盘磁带後,他说:「都什麽屄屌玩意儿,下回给你带几盘好听的。」临走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邴婕,说她想爬山,问我对附近的土坡熟不熟。我愣了愣,说去过几次。他嘿的一声:「那好,就这麽定了!」

他说过好几次邴婕了,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了什麽事情,我听起来特别不是味道,尽管我和邴婕话也没说过几句。

第二天还是第三天,清晨六点多王伟超来喊我。到了村西桥头就见着了邴婕,黄T恤,七分裤,白球鞋,马尾乌黑油亮。同行的居然还有我们班的班长李俏娥,头上紮着万年不变的双辫,秀气得来又带点古典美。只不过她往邴婕身边一站,就完全被比了下去。

和大家脸上那自然开朗的笑容不一样,她显得有些哀愁,声音也轻声细语的:「你好……严同学。」

李俏娥虽然是班长,但说实在的,她一点都不适合,因为她除了成绩好之外,性格极其软弱,班上的差生不交作业她是从来不敢吭声的,还时不时被人恶作剧,除了报告老师外,什麽也做不了。

一路上凉风习习,草飞虫鸣,无边绿野低吟着窜入眼帘。那时路两道的参天大树还在,幽暗深邃的沿河树林还未伐戮殆尽,河面偶尔掠过几只翠鸟,灌丛间不时惊飞起群群野鸭。这样的情景让李俏娥也露出了欢颜,邴婕只是微笑着,偶尔附和几句。王伟超笑话不断,我却笑不出来,只觉心里升腾起一股甜蜜,浓得化不开。

不到10点我们就登上了山顶。在树荫下歇了会儿,望着远处一排排整齐划割如鸽笼般的房子,他们都感慨万分。我也应景地唏嘘了几声。王伟超甚至即兴赋诗一首,引得大家前仰後合。後来我们摘了些酸枣和柿子,就下了山。在村西头饭店,我请大家吃了碗面。虽然带了些乾粮,每个人还是饿得要死。我和王伟超还各来了一瓶啤酒。直至分手,邴婕才跟我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:「谢谢你严林。」就是此时,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邴婕身後急驶而过,汗津津的心瞬间凝固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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