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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、密云不雨·何以羁縻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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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府本就位列大秦最为尊贵的豪门,如今则更为显耀。俞化杰艰难又顺遂地跨出了如愿以偿的一步,升迁侍中位极人臣,成为大秦国最为重要的四位权臣之一。喜庆的大红灯笼绕着俞府的院墙挂了整整一圈,昼夜不息。

天光放亮,俞府大门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位翩翩公子。当先的一人器宇轩昂身着六品官服,背在腰后的双手极显气派威风。随后的一人仕子装扮手持折扇,一派儒雅气度。

“俞大人,吴征今日上任去了。”仕子自是白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,他也到了出仕的年纪。有了白云书院在背后使力,他又向来与俞化杰走得甚近,这一回厚积薄发,料想是一片坦途。

“你不会真以为他可以和本官相提并论吧?若非他身后有昆仑一系撑腰,本官要收拾一个北城令不费吹灰之力。”俞化杰微扬着头神态傲慢道。

虽同为六品官,北城令至多是个地头蛇,着实难与吏部员外郎这等考评官员,掌管迁贬的重权实职相媲美。然则张彩谨心中暗暗好笑:若不是有个了不起的老爹,你一个吏部员外郎又何曾放在人家眼里?

“大人说的是,吴征不过运气好而已。”腹诽归腹诽,恭维话说起来张彩谨却没半分犹豫。

“他们那一系青黄不接,也该到头了。张公子还请落力些,本官必不亏待。”俞化杰冷笑一声道:“韩铁雁不明形势又不识抬举,当真愚钝。可惜,可惜。”

张彩谨神色一黯,复又愤愤不平道:“前回文武会友吴征仗着圣旨狷狂无耻,在下心中始终不忿。韩铁雁也是瞎了眼方才拒绝大人一片美意,在下亦为大人不忿。”

俞化杰顿住脚步一字一句道:“本官方才说过,该~到~头~了。”

张彩谨露出迷茫神色道:“这个……在下不解,还请大人明示!”

俞化杰冷笑一声,不知是在嘲笑张彩谨的无知,还是对昆仑一系的不屑:“上车吧。”

“大人先请!”

马车缓缓而行,俞化杰随口道:“到头便是到头了,无需理由。”

张彩谨皱眉纳罕,他嘴上虽对吴征百般贬低,心底可是知道此人有大才。自离昆仑进京后从个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羽林卫到简在帝心,又一路升迁直至北城令,发迹的速度在大秦国历史上也仅次于栋梁之才霍永宁而已。

昆仑派一系朝堂上有胡浩,边关有奚半楼,军中还有韩家。即使骠骑大将军迭云鹤得了圣上撑腰也不过堪与匹敌,远未到压倒的时候。且燕秦一战,韩家与吴征军功显赫,说青黄不接有些道理,要说到头可就太过牵强了些。

俞化杰自得笑着打量混沌不明的张彩谨,忽然道:“张公子方才说韩铁雁拒绝了本官一番美意?”

“正是!韩铁雁当真有眼无珠!屡次……”

“啧啧啧!”俞化杰挥手打断道:“张公子错了。一个即将破败的将门之女,本官何须对她有甚美意?这女子迟早要被双手送进俞府,便是生的一副好卖相,左右不过一名玩物而已,张公子太过高看她了。”

“啊?”虽说得云山雾罩般让人不明不白,可谁都能感觉到其中惊天的隐情。俞化杰会吐露这些话语,自是把张彩谨看做了自己人。这让白云书院首徒又是心惊又是欣喜。

“张公子不也一向对韩铁雁倾慕不已么?啧啧,那一双长腿,任谁见了也心动。”俞化杰笑得高深莫测又极为淫秽道:“日后待玩的够了,本官不介意让张公子也尝尝她的滋味。”

“这……大人……小人岂敢……”张彩谨惊诧莫名,一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嗳~本官说得出便做得到。一件玩物不是拿来玩的,旁的还有甚用途?”俞化杰谈笑间忽见意气风发,心中暗想:朝堂政事上蒋、霍、胡三人原本互相制衡,如今加了爹爹,圣上的心思并不难猜。迭大将军必不会拒绝爹爹的联手之意,今日来看白云书院不久也将成为后援。何人还敢说俞家新进之贵,孤立无援?

北城令府衙共有三进。

威严的衙门口左右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,各守护门前一面大鼓。踏过门槛便是北城令吴大人升堂断案的所在——院井足可容得百余人,与衙堂之间可用栅栏隔开以防凑热闹的平民干扰府衙的政务。衙堂里一大片平地后便是五级台阶,上摆着丈余长,三尺宽的长案一面。案头上文房四宝与令牌一应俱全,便是吴征这位新官儿的宝座了。

再往里进还有一间大房,令官与衙役们日常处置政务便在此处,也有隔间可供小歇。至于吴征更有再后的一处独屋休憩。

新官上任,又是名震当世的年轻俊杰,北城的百姓好奇着甚众。府衙门前是刻意清开的道路,但吴征入府后瞬间便堵个水泄不通。

吴征见状停步回头,分开衙役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抱拳向百姓道:“下官吴征,今日初来乍到先与诸位着个面。”

见他打招呼时始终笑脸迎人没什么官架子,加之眉清目秀,围观的百姓先都有了几分好感。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上前,顺手还阻止了两名小童相扶向吴征躬身道:“老朽朱植,见过大人。”

这类老人敢直面地方官,且还带有随从,多半在当地颇有名望。吴征不敢托大步下台阶侧身相扶道:“下官当不得老丈一礼,不知有何见教。”

“没有没有,岂敢!”朱植笑起来一脸皱纹飞扬,显对吴征观感甚佳:“大人新官上任,老朽等身为大人辖下子民免不了好奇。前来至此是为大人接风,也是见一见大秦的年轻俊杰,为大人礼敬一杯水酒。”

话音刚落,先前欲搀扶朱植的小童便捧上一个摆着三碗酒的托盘举过头顶。

吴征微微一笑,将三碗酒各啜了一小口道:“乡亲们一番心意不敢推托。可现下还是公务之时,多饮恐误了正事。宜知,将酒碗摆在衙堂,待今日闭了府衙本官定然满饮。”

杨宜知接走托盘,朱植笑得更畅频频点头。吴征又道:“本官尚未熟悉衙门事务,正要仰仗诸位乡亲多多指点。”

吴征又抱拳拱了拱手,与戴志杰低声商量了几句后道:“本官尚有公务在身,不敢在此多做耽搁。这位是本官的师弟戴志杰,老丈若不嫌弃不妨在院井中宽坐,只是空间有限,具体人选还请与志杰商议决定。本官先行一步。”

连日来的官员升迁对公务的影响自然不小,原北城令升做了京兆尹,吴征接任又晚了几天,积压的事件不少。虽在京城,说到底仍然是地方官,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争执一件又一件全给堆在了案头。

吴征提起笔来件件批注,他在前世积累的阅历丰富见识广博,些许小事倒难不倒他,有所争议的也不盲目判定而是暂时搁置。断好的公文流水价般送下来交给衙役们去处理,且件件合情合理决断公正,百姓心服口服之下对这位新任地方官的好感又升一截。

看看日渐当中,吴征起身伸了个懒腰,端起茶杯来到朱植身边道:“老丈看今晨所断之事可有偏差?”

“老朽不知。”朱植起身相迎:“只知乡亲心服口服绝无怨言,可见大人决断甚佳。”

吴征微微一笑,心道戏做的差不多,该入正题了:“张主簿,本官且问你,听闻去年岁芙蓉巷罗大善人的女儿无故失踪,此案可有进展?”

北城府衙主簿名唤张六桥,并非一般的文人。他生的雄壮,一张紫膛脸颇见威武,身为金刀门门主负有六品的修为,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。可惜的是两项均不突出,金刀门也只是家小小的门派没甚背景门路,是以只能做个小小的主簿。

张六桥正待搭话,府衙外陡然传来一阵骚动,尖细的声音直透神魂:“太子殿下到!”

吴征双目一眯,怪道今日新官上任居然一个前来恭贺的都没有,想来都被这位大人物给拦住了呀。背心微湿不敢怠慢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府衙口跪地迎接。

梁玉宇骑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,明黄的蟒袍威严极盛。他已是轻车简从仍免不了前呼后拥,一路来到府衙门口跳下马来亲手扶起吴征道:“孤冒昧来访,吴大人莫要见怪。”

“殿下亲至,下官未曾远迎才是罪过。殿下快快入府稍坐。”自宋大光在金殿上保举韩归雁,吴征便知梁玉宇存了笼络之心。朝堂之上的事情每日林瑞晨都会令人整理好通报于吴征,他并非一无所知,只是今日居然会亲自前来大出意料之外。吴征半躬着身子伸手虚引谦恭道。

梁玉宇到场,按照惯例随从们便要清场。尊贵的太子岂能与平民们挤在一处?然而梁玉宇相携吴征步入府衙时却挥手阻止道:“欸~都是大秦的子民,亦是吴大人治下的百姓。孤正当与百姓同乐,在府衙孤也是客人,不可因孤前来让府衙有甚不同。都起来罢!”

“殿下胸襟气度,实为我辈楷模。”吴征适时恭维了一句。

梁玉宇微微一笑也不往后院,反倒在衙堂下坐了:“景幽宫一别短短两年,不想吴大人一飞冲天,孤亦甚感幸慰。”

吴征半垂着头,闻言目中露出惶恐,唯唯诺诺连声道不敢不敢。

梁玉宇目的达到不再多言,拍拍吴征的肩膀以示鼓励,饶有兴致地向摆放着的三碗水酒道:“吴大人好饮酒?”

“谈不上喜好。这三碗水酒是百姓赠予,下官不敢饮酒误事,故暂存于此。”

“公私分明,又不寒了百姓拳拳之心,吴大人处事果然甚为老道。”梁玉宇笑赞一声,道:“来人,上酒!孤要与吴大人同饮百姓美意。”

吴征心中暗暗腹诽:在这个传播受限的时空里,这等收买人心的法子真是百试不爽,百姓们都吃这一套,还无不觉得与有荣焉。啧啧……

看朱植此前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,梁玉宇此话一出立马激动得几乎感激涕零,领着百姓们再次跪倒一片。吴征肚子里骂两句娘,动作却也迅捷,跪地激昂道:“殿下恩义传于天下,微臣与辖下之民共祝殿下福泽绵长!”

梁玉宇哈哈大笑,一把扶起吴征举杯高声道:“好!孤王谢吴大人与百姓子民一片诚心,干!”

一边拍马屁一边抬着轿子,哄得太子殿下不要太开心。梁玉宇恩威并施见吴征服服帖帖,目的达到也不久留,又拉起吴征的手迈向府衙门口道:“孤早知吴大人与韩将军才华满溢,是以多曾嘱咐宋大人适时举荐二位,果然立下盖世奇功!孤心甚慰!”

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欲下地跪倒,被梁玉宇拉住后拱手谢道:“微臣今日方知殿下关爱之心,罪该万死!微臣当肝脑涂地,誓死以报大秦国恩!”

梁玉宇一双龙眉微微一蹙,拍了拍吴征肩膀后离去……

送走了这尊大神吴征回到府衙后堂坐下,左近里仅有戴志杰与杨宜知二人,他方敢将那副沾沾自喜阿谀谄媚的面容放下。这么来回折腾前后不到一个时辰,感觉比之在亭城奋战的数月时光还要疲累。至于最后那一句也不知是否得罪了梁玉宇,可要当面表态出效忠于太子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。这么说话也算中正平和,希望别让太子惦记上了,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。

“志杰,帮我唤张主簿,瞿捕头来。”暗香零落仍是重中之重,吴征也希望专注于此。做了北城令,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少不了,在这些烦心的琐碎事摸上门来挤占他大量的时间之前,必须尽早解决这帮贼党的后患。

被请的两位很快便来到。张六桥年岁已不小,武道难以再进一步,是以一门心思都扑在期盼门派能有所发展之上。吴征无论自身还是背景都无可挑剔,连太子殿下都亲自前来,能够近身随侍在旁于他而言自是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。此刻抖擞精神正要卖力表现一番以蒙青眼。

相比起来,被贬到北城府衙的瞿羽湘神情冷淡,脸上明摆写着诸多不愿,连移步的速度都落后许多,哪里有一副要多立功劳以复原职的态度?不过那捕快服饰一身皂色,领口从锁骨中央下方交错而过,露出脖颈上一片细腻嫩肉,更让一对胸乳显得异常饱满,配上她轩眉星目,还有那一张厚实如饱满欲裂樱桃般的润口,倒是府衙里极为赏心悦目的一抹亮色。

吴征亦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道:“瞿捕头姗姗来迟,可是不愿奉本官之命?”

瞿羽湘不敢直犯上官,低头时星目喷火,却按捺着脾性欠身拱手道:“卑职一时走神,望大人见谅。”

吴征起身道:“瞿捕头曾位列京城三大总捕之一大有身份,如今屈尊在小小的北城府衙有些不适应,本官也不来怪你。只是本官想提醒一句,自暴自弃不可取,若要恢复往日尊荣更当加倍为朝廷出力才是。”

瞿羽湘始终难掩对吴征的敌视与不满,低声道:“大人教训的是,卑职明白了。”

我就看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。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后老话重提:“张主簿,先前曾道罗大善人女儿失踪一案,本官颇为在意。听闻罗文白秉承祖业家风,向来行善积德,因此被称作大善人。此等良民人家的女儿失踪不能寻回,亦不能给一个公道交代,让本官何以面对北城百姓?”

上官问诘犹如给个下马威一般,还丝毫不给前任面子,张六桥久在北城府衙还是初见,不由暗道果然年少冲动。转念一想,人家也确实有这一份底气,当即不敢怠慢道:“启禀大人,此案并非府衙不上心,实是其中难点重重。且去岁案发时兵锋正盛,府衙上下忙着征粮人手不足,实非懈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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